田野在桌下用力扯了扯安然的衣襟,安然知道,这杯酒她“必须”要喝,这是一种判决,卡夫卡式的判决。安然坚定地抬起头,镇定地环视一圈,眼睛最终定格在黄书记的眼睛上,然后一仰脖子,一杯白酒进了肚,之后,是一阵比任何人更加剧烈也更加痛苦的咳嗽声。房间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紧接着是第二杯酒,喝酒方式和第一杯如出一辙,只是黄书记的台词有所变化:“第二杯酒,喝得是感谢酒,感谢各位家属对我们一如既往的支持,借此机会,我也想让各位家属知道,我们在外喝酒就是工作,就是任务,很多时候,不喝是不行的,今天就让你们体验一下我们的工作,我们不是喜欢喝酒,而是不喝不行呀。”黄书记说完,一扬脖子,喝干了第二杯白酒。各位女士也争先恐后地喝干,安然也没再犹豫,皱着眉头勉强喝完了一大杯白酒。大家刚刚坐定身子,就有两位女士捂着嘴快步离座,其中就包括安然旁边的那位中年女士,安然清楚地看到一些粘状物已经从她的手指缝间喷射了出来,之后洗手间里就传出了“嗷嗷”的呕吐声。安然此时觉得自己的酒量或许真的遗传了父亲,她除了剧烈的咳嗽、眼中噙满泪水,她生理上还没有呕吐的必须。接下来,黄书记与男士们也是共同两杯酒,不过黄书记喝了两杯红酒,而其他人还是喝了满满的两杯白酒,按照田野的说法,这是对领导的一种表决方式。之后,黄书记说还有个饭局,要提前离场,大家随着黄书记站起来,送到门口,就好像几十年没见、关系又特好的亲戚,刚一见面又要生离死别。大家簇拥着把黄书记送到房间门口,直到黄书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安然没有立即回房间,她对田野说自己想在走廊里透透气,田野点了点头,和秘书长相互搀扶着进了房间。安然也没有真的在走廊里透气,而是毅然决然地奔向了电梯,并在电梯里给田野发了一个短信:“我先走了,不要担心我。”安然走出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大酒店,关上了手机。走在熙来攘往的人行道上,安然做了个深呼吸,新鲜、寒冷的空气透彻心扉;安然顿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松弛和惬意,难道这就是加拿大女作家艾丽丝•门罗所描绘的那种“逃离”的快感吗:“逃离的闪念,就是这样无法预知,无从招架,或许你早已被它们悄然逆转,……”安然现在逃离了酒店,逃离了那个她永远也难以理解的醉生梦死的世界,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像今天一样,逃离田野的世界,永远消逝在田野的视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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