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天,平地一声惊雷响彻云霄,震得地动山摇,整个山村沸腾了。家家户户,男女老少,一个个探出脑袋,围着颈脖,裹着厚厚的棉大衣走出家门。金根家门里门外挤满了人。
“这是什么家伙啊?”
“你问我?我也是头一回看见。”
“这是做什么用的,能赚钱吗?”
人群中有人高声大喊:“这叫电脑。”
“啥?电脑?做什么用的?”
“听说这东西神得很,能和里面的人说话呢!”
“哈哈,你以为你是吃几碗饭长大的,我才不信呢,那不成了神仙?要不就是妖魔鬼怪……”
“爱信不信,等看瞧吧!”
有好事者钻进屋里东瞧瞧,西瞅瞅,愣是没看出个啥名堂。
菊花也不说话,脸上略有笑容时不时的露一下,一脚高一脚低地来回走着。招呼着人们,掇个凳子,拿把椅子什么的。人们的目光全盯在电脑上,没有人知道菊花心里想些什么。
一壶茶的功夫,人群渐渐散去。这一年的冬天,金根家的灯常是亮到天明,人们满腹狐疑。
“这电脑真有这么大的魔力,让这小子整宿整宿不睡觉?”
“就是啊,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呵呵,女人……”拴子傻傻地在一旁笑着。
“什么女人?拴子,没头没脑地说话,想女人想疯了吧?”木柱斜视着拴子。
“呵呵,金根昨儿告诉我,他在和什么网上的女人闲磕,还让我看了呢,好漂亮噢!呵呵,女人……”
“还真有这么神奇啊,能和里面的人说话?”
“嗯呢,听说菊花还陪着金根一起看女人,和电脑里面的女人说话呢!”整个冬天,人们三五成群地说着金根,说着菊花。
春的气息早早地驱散了山野的寒气,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混和着的青草味,山风清爽爽地拂过水面,河水咧开嘴笑了,唱起了《小河淌水哗啦啦》,小草摇晃着脑袋,树儿摆动着腰肢,山花热辣辣地开放,山鸟练起了嗓子。沉睡了一冬的山村又开始耕耘这块古老的土地。
村口那棵榆树下,收早工的女人们闲不住的嘴巴又凑在了一起。
“听说,金根那小子看上了电脑上的女人了。”
“是啊,真有本事。他那张抹了蜜的嘴把那女人甜的魂都没了,天天聊到三更半夜,还用手机聊呢,年前不到一个月手机花掉的钱好几百,真叫人心疼……”五婶拢了拢额前的头发。
“那你说菊花知道这事么?”
“还能不知道,有时还陪着金根一起聊呢!”五婶瞪圆了眼睛。
“这菊花也是耳朵根太软了,金根说几句好听的话,她就全信了。”
“是啊,可也不能怪菊花,人家还要靠着金根活呢!”
“咱家没有这玩意儿啊,孩子他爹会被谁勾走了呢?”青枝在心里嘀咕着,摇摇头走开了。
女人们正说得起劲,突然间像有谁用绳子栓住了她们的颈脖子一样,脑袋齐刷刷地转向村头马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金色的阳光下一个女人款款走来,走到了人群跟前,笔直笔直的头发黄闪闪的亮在双肩,黑黑的大眼睛,翘起的浓眉,洁白的脸庞上遮不住几颗小粒粒,绝对低领的薄薄的黑色上衣,前胸裸露着深深的乳沟,桃红色的尖细皮鞋沾了一些尘土。
“请问,金根家住哪儿啊?”声音里透着弹性。
“请问,金根家住哪儿啊?”眼神中传递出令人心颤动的魔力。
惊魂未定的女人们这才回过神来,有人用手指了指那白底粉墙的两层楼房。
山村里像是有人在滚沸的油锅里洒进了凉水,噼噼啪啪响亮亮的。
“看见了吧,看见了吧,这就是那电脑上的那个女人!”
“真厉害,居然找上门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这女人肯定没安好心,是不是要钱来了?”
“恐怕要了钱还要人哟……”
“呵呵,女人,真漂亮……”
漂亮女人的高跟鞋踩在这黄黄的尘土上,只闷闷地响一下,响一下,留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小窝窝。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漂亮女人朝金根的楼房一扭一扭走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不愧是城里人,你瞧瞧人家这身段,水蛇似的。这皮肤,咋那么白白嫩嫩的?吃些啥呢?再瞅瞅人家那衣裳,薄得跟纱似的,一闪一闪,放光呢。”
“这回可有戏看了,呵呵。”
“这事看来有些玄乎了。”
“金根这小子真有两手,弄个这么漂亮的女人。”拴子眯缝着眼。
“虎子,看你长得这么剽悍潇洒,走到城里去,不多说,也有一沓漂亮妹子跟着,怎没弄个来?真是空有这番模样!”
“是啊,看看金根,瞎猫狗样的,总有本事!”
说说笑笑时,漂亮女人已经从人们视线中消失了。每个人怀揣着相同的不同的心思,平静的小山村似乎处处隐藏着心事,空气里到处有种声音在细嘀。
“看见我们家菊花了吗?”金根像没事人似的,像平静的海面,一阵风吹过,却不见浪起。
有人像被谁闷了一棍一样,“这金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情人都找上门来了,还担心菊花不知道吗?若是换了别人,藏还来不及呢。”
有人在传话帮忙找菊花。菊花一拐一拐的,提着个菜蓝子从村口走来,她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人群里聚集了很多异样的眼神。她有些不安,有些慌乱。平日里轻盈的笑容显得有些凝重,挤满了很多的担心。
还未张口问话,有人就大声喊:“菊花,金根找你呢,家里来人了……”
好心的桂花贴着菊花的耳根嘀咕了一阵,菊花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没有人敢说话,静静地看着菊花一步一步走向家门。
2009-0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