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先生的悲剧
更新时间：2013-05-16 12:4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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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老舍小说《大悲寺外》
叶紫檀大悲寺外有一座矮墓，矮墓里住着黄先生，大悲寺里住着丁先生。丁先生一块砖头让黄先生住进了矮墓，黄先生一句善良的话让丁先生住进了大悲寺。黄先生对丁先生说“我决不计较”，丁先生对黄先生说“我天天诅咒你”！黄先生是个学监，胖胖的，老穿着灰布大衫。慈祥，宽厚，温和，诚恳，丝毫不苟的负责。他与学生一处吃，一处睡，一处读书。几乎没有人不喜爱他。可是盯着学监的人至少有三位，其中最活跃的是手工教师，一个用嘴和舌活着的人。于是，有一拔人到手工教师那里去了。于是，手工教师的屋中经常有小的会议。于是，终于在一次手工教师精心策划的风潮中，丁先生出现了。丁先生本是个“小姐”性的人，没人想到“小姐”敢飞砖头。那时，丁先生也不过是十七岁。老实，不好说话。可是，丁先生飞砖后不到半年的工夫，丁先生变成了另一个人，完全不是“小姐”了。爱说话了，而且永远是不好听的话。永远和那些不用功的学生在一起，吸上了香烟，有时候嘴里喷着酒味。后来还作了学生会的主席。丁先生飞砖头之后，他突然非常地憎恨黄先生临死时说的那句话：“无论是谁打我来着，我决不，决不计较。”是那种骨子里的恨，那种到死了都要恨。说黄先生是假冒为善的人，所以会说假冒为善的恶咒。恶咒一：我说，决不计较！我与丁先生毕业后在一个学校教小学，我教四年级，丁先生教三年级。已教过两个月，丁先生忽然想换班，惟一的原因是我比他少三个学生，可以少改三本卷子。可丁先生对校长说，四年级比三年级的地位高，他不甘居人之下。读书时他是作学生会主席的，是大众的领袖，所以教书也得教高年级的。快放年假的时候，校长有事须请假两个礼拜，打算求我代理几天。丁先生可不答应了，直接向我发话去跟校长说你不愿意代理，应该由丁先生来代理。等我和校长说了，丁先生忽然辞职，非走不可。原本丁先生已运动了好久，叫校长请假后不能回任。只因为我说了一句“决不计较！”丁先生就丢下运动了好久的校长位置，惊了魂似的卷铺盖走了。丁先生说这是黄先生在报复，在惩罚他，像条毒蛇，把他的志愿，事业，全化为秋风中的落叶。恶咒二：我让，决不计较！离开小学后，丁先生在河务局谋了差事。半年之后，出了个较好的缺。丁先生和一个姓李的争这个地位。两人都运动，力量差不多。有一次在局长家遇上了，一块打牌。姓李的一边打出一个红中，一边说：“红的！我让了，决不计较！”丁先生全身冒大汗，再也不敢见那姓李的。说姓李的是黄先生第二，用杀人不见血的咒诅在他魂灵上作祟，他不干了。恶咒三：我死，决不计较！丁先生从河务局出来后不久便成婚了。她很美，很美。可是不贞。她求丁先生，央告丁先生饶恕她。丁先生铁了心，她越求，他越狠；她越哭，他越乐。折磨，再折磨，得到快乐。她说出最后一句：“请给我一刀吧！我死，决不计较！”丁先生一动也不能动了，第二天，他离开了家，变成了一个有家室的漂流者。丁先生说黄先生在洞房门口笑他，把他的一切快乐劫去了，他一定要和黄先生干到底！决不能再叫黄先生夺去他的命！恶咒四：请吧，我决不计较！最后，丁先生在广东加入了革命军。打到南京，已是团长。如果继续工作，至少也能作军长。丁先生有一个好朋友姓王，左倾，比丁先生职位高。推倒他，丁先生便能取得他的地位。陷害他，是极容易的事。丁先生有许多对他不利的证据，但丁先生始终不忍下手。他们出生入死，情同手足。但丁先生又不能抛弃这个机会，他心中有志愿，他要做英雄。出于兄弟之情，丁先生托人劝说姓王的，说他有危险，趁早把事务交给丁先生，以保安全。姓王的不听，丁先生火了，不能不下毒手。丁先生对姓王的说我的手摸着枪。姓王的听了，笑了笑，说：“要是你愿杀我，请吧，我决不计较！”丁先生的手连抬也抬不起来了，不要说还要拿枪打人。姓王的笑着，走了。丁先生吓得跑了，他说，是黄先生假冒为善的鬼拿柔软的方法来毁他。丁先生本是“小姐”性的人，老实，不爱说话。飞砖之后，黄先生死了，手工教师作了学监，丁先生作了学生会主席。于是，丁先生懂得了为人之道，有了生生不息的志愿，有了永远追求的事业。进了学校，他的志愿是作校长。只因为我说“决不计较”，他走了；进了河务局，他的志愿是谋取那个好缺，只因为姓李的说“决不计较”，他不干了；结婚了，娶到了大美女，只因她说“决不计较”，他离家了；当上团长了，他的志愿是作军长，只因姓王的说“决不计较”，他跑了。丁先生“胸怀大志”，却屡屡落空。他说他知道，早就知道，每当他要成功的时候，黄先生就会笑着来报复他。他把这一切归咎于黄先生的那句“决不计较！”丁先生一生苦苦追求，最终呢？有妻室而没家，不当和尚而住在大悲寺庙里，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只说大悲寺离黄先生的矮墓近，他可以天天来诅咒。人们说，人，死了，是一个悲剧。其实，真正的悲剧是，人，活着，却找不到自己。就像住在大悲寺里的丁先生！就像某科室的胡先生！就像某剧组的张先生！就像某镇政府的郑先生！就像某企业的李先生！2010-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