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了，天气是一天冷比一天，我的心也像这冷冬一样格外的冰冷。天，阴沉沉的，冷风挟着冰雨从我的脸颊嗖嗖而过，落叶无声地躺在路旁的角落里，树枝儿瑟瑟发抖低咽着，踩着湿湿的水泥路，一阵一阵的寒气袭来，我不觉裹紧了衣袄！
浑黄的路灯贴着我的湿发伴我走进家门，屋子里空荡荡的，我拼命地哈着手气，赶紧插上电暖袋，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直钻进我的耳朵，一看，是二哥打来的，我的心很快紧缩起来。“小妹，母亲病情加重入院了……”我的心忽地直往下沉，“小妹，我现在在医院里，医生说，母亲的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需要换药，说是要打一种叫什么蛋白质的药，一瓶500多块钱，先试用两瓶，你看这……”“哥，手头的钱差不多又用完了吧？”“小妹，家里这千儿八百的，还是有的，可你知道你嫂子……”“哥，我知道了，明儿我送钱过来……”
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转，捧着热烫烫的电暖袋，我的心却冰凉冰凉的，这个冬夜，真冷！
第二天中午，正欲启程往老家赶，二哥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小妹，母亲不住院，我们已经回到家了，星期天抽空回来一趟吧……”我怔怔地站在校门口，寒风携带着雨丝四处乱窜，湿透了的水泥路在我眼前扭曲着伸向远方“母亲啊……”
天，阴沉沉的。风，依旧刮着。雨，依然下着。车子在泥泞中一路颠簸，艰难地爬行着，喘息着。约莫两个小时，老家的竹林映在了眼前，走进小院，偌大的院子里，雨水打湿了曾经挂在枝头叶间，墙边树下所有的欢声笑语。再也看不到母亲站在院门口翘首期盼，笑容里迎候儿女的身影，也听不见母亲老远叫唤着叶儿的爽朗声音，一切都是冷冷清清的，冷冷清清的。
二嫂从厨房伸出脑袋，轻轻地问了一声“你们来了”，又缩回去忙她手中的活儿。也许她带着一些微笑，也许她总有忙不完的活儿。
穿过院子，刚跨进第二扇门，我的心“砰”地像跌进了一块冰块，眼前，两块早已斑驳的木板门白白硬硬地刺痛了我的眼睛。门，紧闭着，母亲就在门里边。我慢慢地推开，“吱呀吱呀”中，屋里一团漆黑，几丝光线尾随着我挤进屋里，在我的一声呼唤中，寻着母亲的声音，依稀看见了母亲正从摇椅中侧起身子。
“叶儿来了！”
“嗯，妈妈，这么早就关门啊？”
“有风进来，挺冷的。”
“那就开灯啊，你看这黑……”
“开啥灯啊，浪费电呢。”
我没有听母亲的话，还是拉亮了灯。
“妈，你怎么不听医生的话住院呢？您这病不能离开药的……”
“叶啊，妈这病已经拖累你们这么多年了，每个月五六百的花，赚点钱全用在妈这病上，你看，这又好不了，倒是越来越重了……”
我倚靠在沙发旁的那张宽厚的木桌旁，强忍着泪水往肚子里咽，怕母亲看见了更伤心。
“妈，钱的事您就不用记挂了，我和哥会想办法的。医生说过，这病到了冬天是这样发病的次数会越来越多，您放宽心吧！”
“不用住院了，现在只是脚肿得厉害，走路没劲……”
母亲支撑着从摇椅里站起来，“叶儿，我给你拿几个鸡蛋去。”“妈，不用了，您留着吃吧。”“上个礼拜你大姐送来的，我这身子吃了也……”母亲拄着那根发亮的木杖一摇一晃地向厨房走去，任我怎么劝阻，她好像没听见似的。摇椅还在微弱的灯光里一下下摇晃着，我的眼前模糊了……
小时候，摇椅就是我的小摇篮，每个夏季来临的时候，星星在天空捉迷藏，我长长地伸开双臂躺在凉凉的摇椅中数星星。母亲洗洗涮涮完了后，搬个小木凳坐在摇椅旁，摇着大蒲扇，一边轻拍着驱赶蚊子，一边轻轻摇着摇椅，和着摇椅一下一下，母亲哼着美妙的曲儿伴我甜甜地进入梦乡。梦里的我摇着船，乘着那弯弯的河流划向美丽的银河！
摇椅旧了，褪色了，“咿咿呀呀”中佝偻了母亲坚强的脊背，斑白了母亲满头的发丝。可是谁在为母亲哼歌谣？谁在为母亲轻轻地摇？母亲啊……
风风雨雨剥蚀了母亲美丽的容颜，却夺不走母亲镌刻在岁月里持家抚儿的含辛茹苦！岁月消瘦了母亲硬朗朗的身板，却消不去母亲疼爱儿女的浓浓情爱！
“叶儿，好好拿着这鸡蛋，都是自家鸡下的，营养着呢！宇儿正长身体，不能少了营养，小时候你可没少吃，瞧你现在身体棒棒的，呵呵……”看着母亲脸上条条坎坎的皱纹里的笑容，我的笑容里堆满了泪花！
也许母亲不一定喜欢鸡，可是每年母亲都要孵上四五窝小鸡，长大了的小鸡满院子里追逐奔跑打斗，绛红的，白的，黑的，好不闹腾！下了蛋的母鸡更是比赛似的高唱“咯咯嗒，下蛋了！”小不点的我屁颠屁颠地捧着篮子快活地捡鸡蛋，一天少不了十来个。大大的鸡蛋，母亲一个也不舍得卖，每天早晨用热热的米饭汤冲上两三碗，拌上白砂糖，匀匀地搅拌好了端给我和哥哥姐姐们吃，母亲却连尝一口都不曾有过。不懂事的我们，贪婪地喝完，舔干碗边缘再抿抿嘴就心安理得地吃饭去了。从来不会去问一声“妈妈，你喝吗？”而母亲看我们喝完总不会忘了笑着问一声“好喝吗？”
也许母亲压根儿就非常喜欢吃鸡蛋，可是我却从不曾看见她吃过，如今，人老身体弱，怎么又捧着白白的大鸡蛋给我的宇儿吃呢？母亲啊……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我得赶回学校上夜课。“这就走啊？叶儿……”母亲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里充满了期待，充满了我似懂又非懂的许多东西。
母亲执意送我到小院门口，“叶儿，路上小心，慢点骑……”穿过竹林，回头看见母亲还倚靠在院门口久久地张望。寒冬里，母亲像一株立在风雨中的老槐树，是那么地孤单，那么地无助！母亲啊……
夜深了，风，还在窗外肆意地扑打着墙壁，寒气一阵阵袭来。想起母亲，我常是彻夜难眠心如针刺；写下母亲，我总是泪流满面！冷清的老屋里，母亲孤灯伴独影，这么冷的天，母亲啊，女儿能为你做点什么呢？你一个人，晚上怎么能睡得暖和？没有人替你暖被，没有人给你做饭，没有人陪你说话．更可怕的是，你的病情的加重，更是让我心神不宁……
寒冬里，声声呼唤母亲啊，您一定要挺过这个冬天，您一定能挺过这个冬天的！春天来到的时候，您的病就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母亲啊，您的平安就是您最大的福，更是儿女们最大的福啊！让女儿双手合拢为您祈愿，祝福您平平安安度过这个寒冬，当春天第一枝桃花盛开的时候，您一定会和着桃花在春天里微笑！
2008-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