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是条河,总在往前流淌,它流逝了一些东西,也沉淀了一些东西。人们在追求美好未来时,也在不经意间回首曾经温馨的幸福的日子,哪怕是如烟花绚丽般的那一瞬间。而那些属于那时难于启齿的错事,羞愧之事,常常以一句“往事不堪回首”来遮掩。
让时间倒回去30余年,我还是个十足的泥娃娃。那时,农村经济落后,贪玩贪吃是小孩子的天性。
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鸟儿已是无处觅食。恰逢是个大晴天,积雪融化了不少,门前场地上已露出一大片湿湿的空地。于是找来一个大竹筛,竹筛下面撒下不多的谷粒,用绳子一端系在竹筛后,人远远地牵着躲在两扇小门后,留一条缝隙静静地窥探。稍有耐心地等待着鸟雀下来啄谷粒,只那么一松手就可以把它们牢牢地罩住。上初中后才知道鲁迅小时候在百草园冬天捕鸟和我们山里娃是如出一辙。
不妙的是有个四五岁的娃趴在门槛边就是不走,非要看我捕鸟。你说,这一个大活人蹲在门口,再借鸟儿一个胆,它也不敢下来啄谷子啊。我连哄带吓都不管用,她死死扳住门槛不放。“你再不松手,我用门压你哈!”她以为我不敢,我以为她会怕,心一急,用力把两扇门使命一关。我的天啊,哇哇大哭声连门前断墙上的雪都抖落下来了。我急忙拉开门,只见她的小指头已经被我压得扁扁的,紫红的血很快在指甲处鲜明的显现出来。我吓得要命,不知所措中从家里找来一粒糖果塞在她的手里,“别哭,别哭哈,你快走吧,给你糖果吃,千万不要告诉你爸爸妈妈……”
小女孩嗖地抽回手,另一只手接过糖果。哭声渐渐小了,消失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倒不是因为没有捕到一只鸟。小女孩终究是没有告诉她的父母,因为没有人找上门来跟我算帐,小小一粒糖果就这样代替了我的过错,代替了我的懦弱。
捉迷藏是农村孩子所玩游戏中最常见的一种,小巷里,竹林中,禾场上,到处是可藏之处。
那是个下雨天,地点自然选在阿莲家最大的堂屋里,划拳输者为第一个蒙布条的人,谁若是被第一个发现并当场抓获,谁就成为下一个蒙布条的人。也记不清自己是第几回成为了蒙布条的人,按照约定数完倒数10以后,我拿掉布条开始找人。孩子们选择藏身之处是不会计较高低贵贱的,所以我也不会放过鸡笼鸭舍。探头往鸡笼里仔细瞧,人,倒是没有,两个又圆又大的鸡蛋调皮地看着我,引诱着我。周围静极了,没有一只眼睛在看我,我伸手抓起鸡蛋往前袋里一塞,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回到家里我悄悄地把鸡蛋放在妈妈常放鸡蛋的瓷缸里,妈妈自然不会觉察那么多鸡蛋里会多了两个,孩子们也不会知道我偷拿了两个鸡蛋,他们当时全都藏起来了。后来,他们也没有谁责问我为什么不去把他们找出来,而让他们傻傻地一直等着……
这样的错事,只有我们自己一个人知晓的错事,我们似乎可以用“幼儿无知,不值一提”来包容它,遗忘它。可是30多年过去了,我却一直忘不了。
如今,小女孩早已过继给了别人做女儿,杳无音讯。阿莲也早已远嫁他方,我也身处异乡难觅她们的身影。故乡的黄土地养育了善良的故乡人,他们用无声无语包容着我的过错。每一回回到故乡,乡亲们淳朴的微笑问候着我的工作,我的孩子。我庆幸这么多年来,自己再也没有玷污故乡的土地。故乡清凌凌的山水一直流淌在我的心间,洗涤着我曾经的阴暗和自私,让我含泪笑着走向未来!
2009-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