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了以后，从此把母亲二字深深地藏在心中的一个房间里，关着门，也关着窗。不敢和人说起母亲二字，更不敢去回想母亲活着的时候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她病重的那些日子。
夜深了，很静很静，泪水从眼里一直流到心里……
清明节到了，我踏上了回归老家的路。天，阴沉沉的，压着我的心。不想说一句话，渐近故乡时，我下了车子。道路泥泞难走，我绕道执拗地往小山上走去。一丛一丛的小树长出了新鲜嫩白的枝条和细叶，脚底下却是软绵绵的一片一片，厚厚的枯落的叶子浸满了雨水，踩上去没有一点声响。这应该还是去年冬天飘落的叶子吧？一片片枯黄的叶子无情地勾起了我对母亲强烈的思念，多么熟悉的小山头啊！母亲在的时候，哪里见得到这么多这么厚的枯叶啊？每一个日落黄昏时，母亲都会扛上一个大竹篓，拿着五爪耙，把那些残枝枯叶拢在一起弄回家当柴火烧。干燥燥的树叶在炉灶里旺旺地燃烧，叭叭的声响像女孩子脆脆的笑声。
母亲静静地躺在她的天堂里，眼前的枯树叶静静地躺在雨水中，踩在它们的身上，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转。我加快了脚步，像是想要逃避什么似的。
远在广州和湖北的堂姐们一家子一家子全回来了，毕竟是个节啊！人，比起往年来，增加了很多，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有说有笑的。我躲开人群的目光，心也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我知道自己笑不起来，满脑子全是母亲的身影，母亲的言语。我知道，我没有勇气回到老家来。今天，我回来了，我没有勇气不去想母亲。
祖辈们的坟墓全在河岸上方的这块土地上，母亲的坟茔一眼就能认出，零落的花圈还在泥土里插着，早已失去光泽的纸白皱皱地一动不动。我蹲了下来，木然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冥纸一张一张在眼前化为灰烬，一缕一缕的白烟流着我的眼泪。烛火跳动着墓碑上母亲的名字，却看不见母亲的脸容在火中闪烁。
他们来来回回在先辈们的坟前忙碌着，独我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只在母亲的坟前静默。此时此刻，我知道我是个不孝之子，听着他们一声声一句句念叨着让亡去的人保佑儿孙学业顺利，事业享通，独我默念着母亲啊，您在天堂一定要身体安康！活着的时候，儿女们没能给您治好病，让您受了那么多苦，愿上帝保佑您在九泉之下无灾无病，这样，女儿也就不会有那么深的愧疚了！
下雨了，很小，很细的雨丝轻轻地落在坟头的草尖上。我站起来，久久地伫立着。母亲，女儿来看你来了，你过得好吗？我的心依然游离在人群之外，不想说一句话，慢慢地离开母亲安睡的地方，回头的那一瞬间，我知道我管不住自己的眼泪。
夜，很深，很深了，灯光下，我写下了母亲走后的第一篇文字。我仍然缺乏足够的勇气提笔写母亲，因为我至今无法抑制泪水的流淌和心头的揪痛！
2009-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