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那一小盆过年时从花市淘来的桃花,反正我根据生活经验认为是桃花。自过了年,花就开了,现在过了盛期,已经有些七零八落,一朵一朵掉在盆里,而嫩叶却一天一天在伸长。老婆说,这手臂一般高的盘中之桃,不是桃,而是日本海棠,说她在海心沙里见过同样的,问过别人,告诉她那是海棠,不是桃花,所以她强调也没有桃花运与桃花梦一说。她边喷着水,边证实,这是一盆假桃花,疑似海棠。我看着她在喷水,是用一把小孩玩具一样的喷壶,水咝咝咝地喷在有些造型的枝干上,湿了盛开的姆指般大小的花朵,鲜艳,娇嫩,有点袖珍的小气,我不喜欢。
我喜欢老家村子里的桃花,还有李花。那些桃树、李树,就长在山根的小路边,与茶树和竹林作伴,或者就长在溪水边,跟青草与菜地在一起。春天,它们总是开得很灿烂,开得满树的红,满树的白,惹来满树的蜜蜂和小昆虫。桃与李花,没有什么香气,不象桂花,花虽然跟灯芯一样小,但香郁得厉害。现在住的楼下花园里,有几丛喜欢开花的桂花,夜里的时候,有时跑下去买烟,路过旁边,那怕是匆匆而过,都能闻到它们清洌而迷人的香味,特别提神醒脑。
桃花和李花很适合老家的环境,桂花很符合城市的氛围。那些桃花和李花,枝条是黑虬虬的,向半空中蓬蓬地伸出,没有经过修剪,完全是自然生长之态,那里有阳光和水分,就往那里伸展。那些色彩漂亮、纯净而没有芬芳的花,跟青草一样,那么质朴而宁静。也许花开花落,一直没人任何人注意它,欣赏它。只是到了夏天,它会结出好吃的桃与李,鲜美无比。以前读过一篇课文叫:驿路梨花。好象是咏物写人的散文。假如我来写桃花,写老家满树白的梨花,也一样写得很动人的。
不喜欢这小盆里的桃花,即使它是桃花,也不象老家的桃花;即使它不是桃花,假如它是海棠,那我也不喜欢,更无从评说,因为对海棠见得少,基本上没有印象。也许可能是怜惜它的娇弱而已,或者是欢喜它红艳的喜气,过年新春,见到花开,多少有些万物新发、生机自然的意味。但这淡淡的喜悦里,没有什么钟爱或深切的喜欢,太淡了,几乎有些疲软而漠然。
现在,年过了。它的花朵,刚绽开的时候,脆生生的花瓣,摸起来有水润滑溜的手感。想到它假如是桃花,古时候的美女就会把落得满地的红花,收集起来,捣烂取汁,提炼,用来做口红,用来化妆添色。花开了几天,慢慢全力抻开,张到最后没了弹性一样,软了,失了精神,蜷缩了花瓣尖,萎萎地跌落下来。没有风,也飘不远,掉在花盆里,一朵,两朵,散落到花根的四周,竟然有些葬花的味道。花的美,在于蓓蕾初绽之时,在于梨花带雨之时,在于露重花浓之时,在于葬花零落之时。总之,现在想来喜庆的东西比伤感的意味还少一些。
不管它是桃花也好,还是海棠也好,都是要谢的,而且正在谢。那落就落吧,等到它所有花都掉光,还真不知道它会不会再留在阳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