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三个基本问题：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要到哪里去。清明节能解决一个什么问题呢？在我的印象里，清明节没有悲哀，反倒是一种喜庆。这种逆潮流的感觉往往让自己感觉耻辱，不能随众喜乐不正常，不能随众悲伤更是不正常，我的骨子里是不是天生有一种逆潮流而动的东西呢，还是大家都有，只是没有表露？印象里的清明节，很冷清，在家乡的小山村里没有多少人去拜山。那儿正规的拜山时间是在农历七月半，而不是在清明节。清明节有时候也会搞一些仪式，就是村里的同姓家族，由年长的牵头，带着一大帮家族里青壮年男丁，还有一些男孩，尤其是那些正在读书的，在外面打工的男仔，一路几十个人，扛着锄头，拿着镰刀，热闹的时候，吹着唢呐，还有敲锣打鼓，将家族的先辈祖宗坟墓清扫蔡拜一遍。我参加过一两次，很多都是没有墓碑的，散落在乡下丘陵的各个山头，或在杉木林里，或在油茶树下，或在茅草堆里，或在山沟沟里，或在一排排坟茔里。族里年长的老人说，这个是太太太公，那个是太太太祖母，还有大太公，二太公，三太公，还有大太祖母，二太祖母，三太祖母。那些老人的指认，在当时好象有一种魔力，按照长幼尊辈，男性女性依次下跪，年长的老人在后面念念有词，无非是保佑后代子孙人丁盛旺，那些少不更事的年青小伙子、年幼的读书郎，都依次下跪，在调笑和鞭炮声中说着自己的愿望，有声无声，似有似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参加的两次都是小时候，大概都是在读初中之前，当时的年龄的纯粹是觉得好玩、热闹，一大队人马在乡下里游行似地爬山过岭，觉得好象走亲戚，拉队伍，闯江湖一样，又有锣有鼓，声威势大，竟然也有乡邻出来看热闹。同村族人难得到得那么齐整，难得同声同气，在这种情势下才感觉是同宗同祖，共血共脉了。这种过清明就是看热闹、凑热闹的心理，多少年来都挥之不去。真正想到清明节是祭拜祖宗的，往往是母亲，每年都要求我们兄妹跟她一起，有时父亲也会去，去给外公、外婆上坟。外公、外婆是什么样，我都没见过。据母亲讲，我还有周岁里，外婆就去世了，而外公去得更早，所以外公、外婆的形象在脑海里是一片虚空。当对着那片坟地，后来树起了墓碑，从母亲的悲伤里，我才能感觉出悲伤，但那都不是出自内心深处的悲伤，也就不深刻。人生如浮萍，人生如过客，人生苦短，人生如风。确实如此。有时想，自己就象一朵蒲公英，被风吹起来，飘啊，飘啊，落到了现在这座城市的丛林里，看似生根发芽，可是充满了很多未知的偶然。有时想，自己如浮尘，被风被雨带着，天南海北，在不停地寻找归宿，最终落到了这个莫名的地方，好象名正言顺，但又好象名不正言不顺。这种人生的忐忑不安，一种人生的不可知，一种未来的不可知，总是梦牵魂绕，好象不容易宽心，不容易解脱。现在想起来，要正视。既然清明是在解决从哪里来的问题，能不正视不万分严肃吗，能不诚心敬意吗。什么都可以忘记，但不能忘记来路，否则是越走越糊涂，越走越混蛋，越走越找不到自己了。尽管远一点，清明节有机会，还是该去拜访那些该去的山头，因为他们确实也是寂寞了多年，据说连以前的那种热闹的仪式已经都多年不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