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故事讲得真好。现在讲故事讲得好的作家真的很少，苏童讲得不错，刘震云也讲得出色。现在是网络时代，个性时代，尤其作家闭门苦读苦写的多，生活经历和生活面相对窄小，所以要把故事讲精彩真是一件难度非常大的事情。读过莫言的《红高梁》和《丰乳肥臀》，现在读到《蛙》。也许，可以读一读莫言的系列作品，了解会更深入全面一点。莫言小说的主题只有一个：关注人的生存，尤其是女人。《红高梁》是我奶奶，《蛙》是我姑姑。他小说的女主人公永远是强悍的女人，烈性的女人，高粱酒一样的女人，有味道。《红高梁》有启蒙的意义，张艺谋成就了《红高梁》，《红高梁》也就成了张艺谋。《蛙》虽然短，但比《丰乳肥臀》写得好，让人震撼。也许莫言更适合写中长篇，而不是明显的大部头砖块作品。小说并不是以长短论优劣，中篇或小长篇有的也是了不起的作品了。以前听说过山东搞计划生育是手段措施最狠，最厉害的，风传是连坐、抬东西、烧房子、抓人，看了小说，对当时的情景有了更直观的感受了。小时候，村里抓计划生育，确实有过抬东西，上房揭瓦，半夜抓人，甚至出现过抓错人，将黄花大闺女送上手术台的事情。不过家乡小山村搞计划生育，也还没有到小说里描写的那么惨烈，相对而言温和很多。莫言的小说永远都有一些大的隐喻，把主题引入更宏大和深入的境界。《红高梁》里的青纱帐和高梁酒，《蛙》里的泥人郝大手、秦河，都是别有一番深意的安排。人是泥捏的，但又不是泥捏的，流了多少血，流了多少泪，损折了多少情，人，男人，女人，一辈子就跌跌撞撞地走过了几十年，最终回想起来，多了些忏悔。爱恨情仇，都过去了，只见发如霜。《蛙》涉及到计划生育这个很痛很敏感的话题，切入点非常之精准。我是读不出莫言有向诺贝尔文学奖献媚的意思。不过，这个小说确实水平非一般的高，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察，不仅圆熟，而且尖锐。还真没想到莫言会在小说里切入社会题材，把人性放在大的社会环境下显微镜一样地观察，确实是对他自己以前所有作品一个极大的超越，简直是一个质的飞跃。很欣赏莫言在作品里阐述自己的写作理念，赤裸式的真诚，揭开伤痛，直面最内心的丑恶，写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把最伤最痛最真的东西写出来，这种东西才真正具有爆发力，真正有警世的作用。这也许是一个现实主义作家的社会良知吧，现实主义还是最有力量的一面旗帜。作家应该都首先去当一段长时间的社会生活记者，这样也许有点好处。对我们这些普通的读者来说，也将受益更大。假如拿《你在高原》与《蛙》来比较，我倒更喜欢《蛙》，《你在高原》只是让人喜欢其中一两段，而不是全部。《蛙》的语言风格其实是莫言小说一贯的风格，不枝不蔓，落落大方，只不过更简洁有力了，更传神到位了，应该也是莫言小说语言艺术的又一个高峰。人在革命中创造了新生活，但有时革命却以杀生为代价，有时这种杀生，却不是枪口对着恶人坏人，而是对着弱小善良甚至无知无觉的胎儿，这就成了问题。事实上小说最终也还是无奈，并没有给出什么理论或结论，只是展示了一场特珠环境下人自身生产的解读困难的灾难，而作家态度平和冷静，让人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