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那个早晨,在阳光下读书。前院的鸽子们依旧扑扇着,在九月明镜的天空下叽叽咕咕地盘旋着。
听香港中乐团的中国民乐辑,听了几遍《二泉映月》,层次感很好,弦乐部分非常丰富。可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加入人声,总觉画蛇添足的笨拙。虽说是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可总也犯不上重檐架屋的如此繁杂。现在的好多中国民乐和戏曲唱片都有这毛病,特别一些号称发烧极的中国民乐唱片和中国戏曲唱片,更是鼓声隆隆,弦乐繁密。江苏省昆剧院那张风潮版唱片也是这毛病,这张唱片号称录音师葛莱美奖录音大师kavichandranalexander亲赴南京来录制,可问题就在于此,外国人以他们对西方古典交响音乐的理解、对乐队的理解以及音乐录制方式来录制中式的音乐与戏曲作品,难免有些南辕北辙的困惑,以这张唱片中的《牡丹亭.惊梦》山桃红为例,这段唱原本是情深意绵地小调情与小优雅,才子佳人在后花园的幽会原应是静悄悄的,温馨四溢的,浅吟低唱的,可这唱片听来蛮不是那个味道,过于庞大的伴奏乐队带来潮水一般过于丰富的弦乐,把钱振荣与龚隐雷的对唱都快淹没了。龚的唱功原本就觉得单薄,这么一听更是细如浅水,得仔细地音乐声中找出唱腔才行。西方交响乐讲究阵容庞大,普通的乐团也得百十个人,所以西方可以搞出无比庞大的阵容来搞演出,纪念柏林墙的那版贝九可以集全球的音乐家来合作,几个大乐团与数千人的合唱团,气势磅礴。纪念柴可夫斯基更是真炮演绎,西方音乐重在结构大主题大乐团大。可我们传统的戏曲伴奏至多也就三五个人,文革中的交响京剧开了个恶例,采用交响乐团伴奏京剧,可现在听那些唱片还是有点分寸的,一来,老艺术家的底子瓷实,老艺术家能不用麦克风唱响全场,现在的艺术家离了麦克风就没法开口了;二来,毕竟那还是中国人搞的创新与戏剧改革实践,乐队大得不算是过分,还不算是太离谱。可现在的创新就有些离谱了。须知,《红楼梦》中贾太君只让用笛子伴奏来唱,这才能体现昆腔的美。这才是听昆腔的首要条件。读《失落的一代:中国的上山下乡运动1968~1980》。一个法国人,研究中国这段奇怪的现代史。书的前言引用了舒婷的一首诗。突然想起她多年前的那首更出名的诗。背了两句,却发现错了不少。原来忘记果然是我们的通病。而历史的忘记则更是通病了。想起前些时候读《样板戏史记》,我对这本《样板戏史记》还真是评价不高,实在有憾于“史记”二字,只能说是一堆史料的罗列,实在是有亏于史记二字。书的封面如所附;农大新学员.挺好看的一幅画,主角这红衣女青年红润朴实的面孔,实在是符合那个时代的审美眼光,健康,结实,红色。还有纯朴的发型。这画的点睛之笔是那老农人的担子中的那本书《村史》。这实在是有趣的一个细节。附录:
1、书前言所引用的舒婷诗作:
一代人的呼声我绝不申诉我个人的不幸错过的青春变形的灵魂无数失眠之夜留下来痛苦的记忆我推翻了一道道定义我打碎了一层层枷锁心中只剩下一片触目的废墟……但是,我站起来了站在广阔的地平线上再没有人,没有任何手段能把我重新推下去假如是我,躺在“烈士”墓里青苔侵蚀了石板上的字迹假如是我,尝遍铁窗风味和镣铐争辩真理的法律假如是我,形容枯槁憔悴赎罪般的劳作永无尽期假如是我,仅仅是我的悲剧我也许已经宽恕我的泪水和愤怒也许可以平息但是,为了孩子们的父亲为了父亲们的孩子为了各地纪念碑下那无声的责问不再使人颤栗为了一度露宿街头的画面不再使我们的眼睛无处躲避为了百年后天真的孩子不用对我们留下的历史猜谜为了祖国的这份空白为了民族的这段崎岖为了天空的纯洁和道路的正直我要求真理!1980.1-2上个世纪末的诗作,文词间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执着,一种内在的张力与精神,绝非现下所常见的那无病呻吟的玩意儿,从那些旧诗词里东抠两个明媚的忧伤的小字眼,西挖一句强说思念的妙句子,连那为赋新辞强说愁的登楼动作都省去了,只能对着窗前明月或是一两句旧诗深情地挤着眉头,或是如今年的文学大奖主那般地含泪敲着回车键,写出一首首诗作,假如那还能叫诗的话。
2、附图:农大新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