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故事】深深一躬
更新时间：2013-05-16 12:4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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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一躬
叶紫檀期中考试后，语文就要开始学习下册的课文了。而下册的新书必须到下学期开学才会发下来，所以，早在开学初就跟学生打了招呼，应该尽早去借。考试结束，回家前，我再次提醒学生借书一事。如果实在借不到，就去买附有课文的资料。如果实在不想买，那就只能手抄了。三种情况，自由选择。星期一的语文课上，首先检查借书的情况。既没有课本，也没有资料书的学生，全班有7个人。由此，我只有按章执行。学习《诗经》两首时，7个人都老老实实地把《诗经》两首抄写在本子上。接下来的《曹刿论战》篇幅也较短，他们早早地提前抄好了。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7个学生没有什么异常，一切风平浪静。到了第二个星期，所上的课文越来越长。7个学生中，有3个坚持不了，自个儿弄到了课本。这天的语文课，学习《愚公移山》。我照例巡察剩下的4个学生的抄写情况，其中3个最不爱读书的，把抄好的本子平平整整的摊在桌面上，两手平放在双腿上，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斜着眼看我一下，像是向我示威，又像是无尚的光荣。我默不作声地走到第四组，看看窗台下那个似乎永远一言不发的男孩时，我停下了脚步。男孩的一只手按住一本书的一半，另一只手不停地翻着，好像刚刚从外面进来，不知道这节课要上哪一课，拼命地在寻找。其实，我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是上册的《新课程新练习》。男孩还在重复着一个动作，而桌面上也没看见他抄写的课文。我一边往讲台走去，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宋小伟（化名），到现在既没有借到书，也没有去买相关资料，也没抄写。所以呢，下了课以后，咱们到办公室去谈判，听到了吧？”宋小伟直直地坐着，还是一言不发。有的学生乐呵呵地笑着，有的学生幸灾乐祸地重复着“谈判去，谈判去……”这节课，如往常一样，大家在开心中讨论“愚公移山”的故事。下课铃声一响，我收拾好课案快速地离开教室，正要转身下楼梯，身后传来一声响响的“老师……”好家伙，那声音大得真让我相信这世上的确有一种声音叫“大如洪钟”。我回头一看，宋小伟笔直地站在离我三步之外。走廊里学生来来往往，宋小伟旁若无人似的，依然用那“洪钟”般的声调冲我说话。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刚才的惊吓倒像是我成了一个犯错的人被人从背后逮住了似的。我有点惊疑未定的看着他，问：“怎么了？”“老师，我不是不想抄。昨天，莫小展在镇上买到了一本资料书……”我正要问“你是不是也想买？”如果他回答“是”，我打算告诉他“老师可以帮你买。”可是，宋小伟不容我插话，咽了一下口水，接着说：“我也会去买，可是我还差2块钱……”我正要说：“老师可以借给你。”话还在心窝子里，宋小伟又是大声地说：“老师，你能借我2块钱吗？”看他那又急迫又担心又企盼的目光，我本想连声说“可以，可以……”来安慰他，我的第一个“可以”刚出口，第二个“可”字刚冒出一点声，宋小伟突然弯下他胖胖的身体，给我深深一鞠躬……我一下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正要说出口的“以”字，被他这一鞠躬压回去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条件反射似的，很是惊慌地走上去想要扶住宋小伟的两肩让他直起身子来。谁知这个莫明其妙的宋小伟“呼”的直起身子，“呼”地又弯腰深深鞠一躬，那弧度，脸都快贴到膝盖了。只听见一声“谢谢老师”，就像从很深的水底冒出来的声音。那一刻，我头脑里乱得一蹋糊涂。惊讶，慌乱，震撼，无措……好像自己明明是一个山野樵夫，而百姓却把自己看作一个钦差大臣一样叩拜称谢。我摸了摸从来不装钱的口袋，并不是故意做给宋小伟看，那时，真是希望口袋里有十块或五块钱，马上满足宋小伟那满是虔诚的眼神。结果，我只能抱歉地对他说：“老师身上现在没有钱，明天早读课给你，好吗？”宋小伟像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做完了祷告一样，表情轻松地说了一声“好的”，然后转动他那胖胖的身子，又说了一句“谢谢老师”，就差一个双手合掌念“阿门”了。而我像个木桩似的杵着，满脑子是那弧度极深的深深一躬，一转身还差点撞着一个正上楼的学生。说来实在惭愧，对于宋小伟，我甚至对他的名字都有些模糊。只记得在一次单元测试后，他的分数远高于他在班上的排位，所以特别打听了一下。他原来的班主任告诉我，宋小伟语文算是不错的。我知道，自己很多时候是个极不称职的老师。做不到，甚至根本就没有主动地去做到关心每一个孩子。有一些学生，只有当他们无意地撞进了我的眼帘，或是触碰了我的心，我才会去关注他们。至于宋小伟，因为不喜欢写周记，自然就无法通过文字了解他的思想状态。况且他的那一笔可能连他自己都认不出的字，别人瞧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那么胖的一个男孩子，写的字怎么会像虾米的触须一样细瘦，没有一个站得直的。所以，到班上了解了一下。结果令人可怕，每个人口中的宋小伟仿佛就是一只刺猬，没有一点人缘。周边的同学，以及他的同桌甚至都不肯借东西给他。论长相，宋小伟着实不招人喜欢，就像他写的字一样，看一眼就想早早地离开。而课堂上的宋小伟，就像一尊石像，总是一言不发，全然没有一点表情变化。他这突然袭来的深深一躬就像一阵寒风突然袭击了一个平静的深水湖一样，令我百思不得其解。这孩子的头脑中有着怎样的一种意识的存在呢？一天的晚自习，我把宋小伟叫到教室外的廊道里，抱着极大的好奇心问起了那天鞠躬一事。宋小伟像个没事人一样，表情依然像石像，只看见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这没什么呀，我看电视里经常有人这样做啊。”“你也经常这样做吗？”“这当然要看是谁了？别人如果帮助了我，我当然要鞠躬感谢他了。”我一下子无语了，站在那里总想再问些什么，却不知道怎样去问。宋小伟就是这样用深深鞠躬来表达对他人的谢意，可是周围的人一点都不喜欢他，他就像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的怪人，孤独地在自己的生活里行走。我突然莫名其妙地问自己，教育的功能是什么？2013-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