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一个人,一个曾经相识相处过的人,也许是上帝的安排,也许只是一次偶然。偶然遇见,却发现岁月磨蚀的不仅是我们的容颜,它带走了我们许多的东西。
春已到,未觉暖,绵绵细雨春意寒,三月江南!
今儿天气不错,下了一个多月的雨,终于不下了。没有阳光,稍有些风冷冷地钻进衣袖。
出门不足两百米,遇见了阿霞。跨着一部玫瑰红的女式电摩正向我徐徐而来,艳闪闪的玫瑰紫色上衣直直地刺进我的眼球。我准备好了清新的微笑迎接她,当我的手扬起半截正要招呼她时,恰逢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电摩呼地一声往右拐进了另一条街道。黑底紧身裤上一朵一朵蓝色小花钻进了高筒靴中,超短紫色上衣留下一大片白色肌肤闪进了我的眼里。几秒钟前我嘴角扬起的微笑混杂在这一大片白色肌肤里,我无法描述我的表情和感觉,加上扬在半空中的半截手,绝对是摄影师难找的镜头。
15年前与阿霞相识相处了五年,自视喜欢红玫瑰的她却长不出玫瑰艳而不俗,娇而不媚的气质。常是涂脂抹粉,浓妆艳服在男人群中肆意大笑,扭动几下腰肢,抛下几个媚眼,让垂涎者惊羡不已又望霞只叹,只留一番春梦在夜中。
如今进得县城来,更是春风得意,如鱼入水了。衣更短了,腰肢更细了,眼角上扬了,像是摆在橱窗里的一枝红玫瑰,艳透了,却沾满了灰尘!
一阵风吹来,感觉有点冷,下意识地拢了拢上衣。太阳好像在云层里打斗,漏下来几丝淡淡的光线,无力驱走人们脸上的苍白。
百货商场门口,人来人往。我盯着自己的鞋尖往前走,一个个陌生的人影像电影中的快镜头似的从我身边一闪而过。
“刘老师”,冷不丁的一声叫唤,我猛然一抬头,一张甜甜的笑脸,那么可人,那么温情地滋润着我的眼睛。“阿珍!”那一刻我真佩服自己能在一秒钟内想起阿珍的名字。她显得越发地兴奋起来,笑容也明显地浓烈起来,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一句话。我把自己融进她的笑容里,小心翼翼地,措词遣句,生怕碰着了悲痛的往昔。
“阿珍,在县城买了房子吗?”我轻轻地问了一句。“呵呵,我一个女人,哪有钱哪?”阿珍的话轻飘飘的,像一片树叶落在水面,看着它随着水流走,流走,丝丝地疼。我恨着自己,怎么能这么问呢?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我很是关切地问了一句:“生活还好吧?”阿珍依然笑着:“在学校小卖部干点活,凑和着过吧!”
我有点局促不安起来,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对她的关心,感觉问什么都会触痛阿珍的心。片刻的思维停顿,“空了到我家来玩哈!”阿珍笑笑,“好咧!”这份笑让我感觉很轻,很纯。
阿珍小我两岁,13年过去了,今天第一次遇见她,还是那时的乐观开朗,还是那时的微笑常在。可这微笑落在我眼里,灰黑灰黑的,掉在我心里,沉甸甸的,很重很重。三年前,阿珍的丈夫意外长眠于火车身下。
三月的天空下,阿珍带着她的微笑正从我眼前大步而去,像秋天里的一片枫叶,红透了,却落满了眼泪。
阳光终究斗不过阴云,冷风紧紧地追随着街上的每一个人,似乎只有加快脚步才能感觉这已是三月了。
眼看就到十字路了,风风火火地有人闯进了我的视线。我扬起手大声喊着“平儿!”
“哎呀,是叶儿!”好家伙,她的分贝比我还高出好几倍,毕竟是铁姐们,两手一击掌,引来路人回头率百分百,我们却旁若无人地海侃起来。
尽管离开已有20多年了,可时光横流竖淌,总能让我们三年五载地见个面面,拉个话话。
“听说你宝贝儿子成绩特好,你真有福气!”平儿脸上有些无奈。
“也不是很拔尖。”我淡淡一笑,在女强人的弱势面前不敢多言。
“我都十几年没见过你的宝贝疙瘩了,一定成大小伙了吧?”我迅速转移话题。
“那是,都1。75米了。成绩不长,只长个!哈哈哈……”平儿笑得很开心,头发丝里都沾着笑声。
“你这家伙,拿什么养儿子啦?长这么高?我儿子才1。64米呢!”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儿子了。
“那兔崽子,除了海吃,就是胡穿。衣服,鞋子,非专卖店不去,非名牌不买。我要是说个不字,他竟然拿刀威胁我……”
“天,真有这么厉害啊?你啊,真是恶阎王没管着好崽!”我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
手机铃声响了,平儿扔下一句话“我到银行取钱去”,急匆匆地走了,头也不回,像接收到了十万火急的紧迫任务。
无论岁月怎样在平儿眼圈画着影,额头刻上细纹,脸上肌肤失去光泽,骨子里依然透着永不服输地气味,眸子里依然闪着人民币的光亮,只是多了几丝苦涩,少了几分锐气。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真像园子里一串串红辣椒里最亮的一只,摸上去有些干瘪,吃起来辣味钻心。
岁月是条河,流过我们的额头,脸颊,身躯,也流过我们的心。如果说我们的心是一块园地,请允许杂草有一星地儿,但不要让它丛生!把更多的地儿留给果子结出一片微笑和喜悦,留给绿叶展现一片生机和静怡,留给小小的花儿散发沁人的芬芳!
2009-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