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阑人静。暮色煽动它那硕大的翅膀,逼得很近,似乎要将这微弱的灯光吞噬。
他闭上眼睛,满脑子里都是《装修》的故事,或者是《零点的鬼》。甚至,很多的时候,两个不相关的故事就杂糅在一块,很像庄周与蝴蝶的关系了。睁开眼睛,提着笔,写不下只言片语;就像光杆司令,面对着入侵的千军万马,只能立马横刀,远远地躲在山头上无奈地作观望状。很长时间了,激情和灵感被劳累和困顿封闭得严严实实的,不但不能爆发闪现出来,甚至大有因窒息而死亡的危险。只有这属于幽灵的静夜属于他,而他往往在半睡半醒间,尴尬地任由时间悄悄地滑落。他不再作无谓的挣扎,任由孤寂弥漫了书房,任由思想或者是无思想的意识信马由缰。他与自己的灵魂更接近了。他突然体味到了生活虚无的本质,而我们几乎是无以对抗的。他打了个冷战。他想到了麻木和死亡。他是一个平凡的人。他像平凡人一样。在父母面前,希望自己是一个孝顺听话的孩子;在妻子面前,希望自己是一个好丈夫;在孩子面前,他希望自己是一名合格的父亲;在学生面前,希望自己是个好老师;在领导面前,希望自己是一名好下级;在朋友面前,希望自己能够得到朋友的认可和信任……他希望生活安逸,偶尔的还可以纵情声色。他满怀着各种的欲望,应对着生活种种。但是,他并没有感到幸福,他甚至越来越感到了生活的堕落。平稳的生活中,缺乏的是激情,缺乏的是锐意进取,缺乏的是本性和自我。虚伪的表面繁荣,膨胀、膨胀、再膨胀……让他感到无处逃避,苟延残喘,精神麻痹,及近死亡。或许,每一个人都有不平凡的想法。他尤其如此。他孤独而独立地苦苦挣扎着。没有人理解,也没有人希望理解;他因此也丧失了希望被人理解的欲望。他像一匹孤独的狼,在这幽暗的静夜里,眼睛荧荧闪光,灵魂荧荧闪光,桀骜的又是微弱的。他接近了自己的灵魂,也就接近了死亡。他并不是想要一了百了,终止自己的生命。而是,面对死亡,激起了他的斗志和勇气,激起了他对死亡的对抗,激起了他对生活虚无本质的对抗。他读书,他思索,他写作……很多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作为是毫无意义可言的,是不足以与生命相对抗的。但是,人应该有表现生命的欲望:梵高,以苦行僧的形式完成了自己壮烈的一生;普鲁斯特,深居简出,帷幔紧闭,追忆着自己似水的年华;尼采,抱着“死后再生”的慷慨,燃烧了自己的生命……他们的灵魂是痛苦的、孤独的、独立的,也是充实的。他幽幽地笑了。他发现了他的骑墙性。他披着一张人的外皮,却有着一颗接近于本能的野蛮的充满激情的灵魂,就像黑塞笔下的荒原狼。于是,他不伦不类,怪模怪样渴望人的安逸与享乐,却又因做人而苦痛;渴望荒原狼的桀傲与独立,却因成不了特立独行的荒原狼而焦灼。尼采说:“悲剧诞生了!”“悲剧也是人生。一种痛楚而令人感觉到生命存在的人生。起码,还没有像有些同类那样因麻木而接近了死亡。”他无奈地自嘲着,望了望窗外:窗外,夜阑人静。暮色煽动它那硕大的翅膀,逼得很近,似乎要将这微弱的灯光吞噬。